（没有发生，亲身验证，这是一个谎言）

1.

今天是我的每天1篇论文计划执行的第99天。可以很确定地说，如果今天晚上没有一个外星人从天而降告诉我”biubiubiu小曹你就是被M星球选中的少年请迅速和我回母星担任星球球长“，那么坚持读论文天应该是不会给人生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改变的。

这个计划起源于我上学期期末的灵机一动。因为我平时课业主要以论文为主，我又是一个特别不喜欢拖拉的人，论文到这个时候基本上就写得差不多了。再说，毕竟到了期末季的时候，我一学期的学习要么可以说是已经大功告成，不用担心，要么就是木已成舟，再担心也没用。所以每到期末的时候就会感觉到一阵颓废与无聊，沉浸在一种慵懒但不惬意的空虚中。

年4月17日下午4:54，我在巴沟远征队的群里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嚎叫：

“啊！不能忍！我太碌碌无为了！我要每天读一篇paper!我要每天打卡！请大家监督我！”

于是当天晚上10:37pm，我在群里发出了第一张打卡照片。从此之后的每天晚上，我都会在群里发一张照片，上面用我天真可爱童稚粗糙的笔触写上打卡DayN。

一开始本来是想着坚持到我楠六月中旬匹兹堡找我们玩。我立誓：如果我能坚持每天一篇论文到我楠来，那么我就请我楠吃饭。如果我不能坚持到我楠来，那么我就绝对不请我楠吃饭。但我楠大老远从加州跑过来找我玩，我怎么能不请我楠吃饭，所以我必须要坚持每天一篇论文读下去。

后来我楠来找我玩过了，我也请我楠吃过饭了，读论文却已经变成了我生活中的常态。我是一个很讨厌改变生活规律的人，所以也就把这个计划推行下去了。没想到时间一晃，暑假只剩一小半，我也马上就要坚持到第一百天了。

2.

我很喜欢“生活实验“这个概念。

一方面，是我经常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在一旁打量着自己的生活。去尝试什么事情，如果失败了，尴尬了，当中出洋相了，在围观人群里一准能找到我自己的身影。于是我就经常突发奇想让自己置身于一些奇诡的场合中——在大学这三年里，我试过kickboxing课，试过即兴喜剧表演，还试过freestylerap……这些尝试都失败了。

另外一方面，我又忍不住想试试新的生活可能性。比如说，早睡早起，有没有可能？坚持每天跑步，有没有可能？那些大家都说好的生活习惯，真正践行起来，有没有可能？我小学的时候读过一本类似于小学生好习惯养成指南的书，里面有句话至今使我受益匪浅，那就是：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21天。于是，当我在尝试早起第3天晚上睡不着早上起不来的时候，我就把自己狠狠摁在床上：坚持到第二十一天再说。坚持21天你不会吃亏不会上当，21天后养成一种生活的惯性，没准一切都变得轻松起来了。

这次坚持读论文也延续了生活实验的思路：经常看人说，如果想搞科研的话，紧跟文献动态绝对是重中之重，一定要养成读文献的好习惯。那我正好就试试看，能不能通过执行一个坚持每天读文献的生活实验，来养成一个读文献的习惯。

我给自己这个生活实验起了一个名字：”OnePaperaDay,GraduateSchoolnotfaraway.“——我可不敢直接套用”oneappleaday,keepthedoctoraway“.我想要doctor的头衔。

3.

当然，正如前文所说，如今坚持到第99天，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在阅读的过程中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世界真相，也没有感觉自己在某一领域的知识变得更加渊博起来。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我觉得我每天纳闷儿的时间变得更多了。

“纳闷儿”比“思考”这个词更适合我的原因，在于我得出的结论从来远远少于我的问题。人们常常用“增长”“累积”来修饰获取知识，仿佛知识是可以增高的小山丘，学得越多、读得越多，人就站得越高看得更远。但我的感觉却恰恰相反，我总觉得知识是向下挖的感觉：从生活的表层往下走，学得越多，挖得越深，眼前的问题也就越小、越具体、越神秘。如果真要用海拔来衡量知识的话，那在99天前，我可能位于海平面0米处，那么现在我就位于-10米，每天百思不得其解。

从我大一暑假刚刚加入实验室开始，一直使我纳闷的问题是：“小孩是怎么学会语言的？”

现在到了大三暑假，一直使我纳闷的问题变成了：“小孩是否能用句子中的语法结构和已知信息，来推断出句子的主语指代因果关系场景中的主体（causalagent)？”

因为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我两个实验室导师的专攻问题，他们只对这个问题涉及到的一些实验略有涉猎，所以越读下去，越往下挖，就只感觉自己的隧道越狭小而幽闭。但这样的狭小幽闭，也正是乐趣所在：我眼前的一切都是未知而不确定的，这未知的黑暗，是第一次被我的头灯点亮。

4.

我头灯没电了咋办？

这个问题自然是十分值得担心的：之后没申上学咋办？如果申上学了，导师不喜欢我好不容易挖出来的这个方向咋办？如果挖着挖着一抬头，发现隔壁邻居早就挖通了咋办？万一挖半天发现自己挖错方向了咋办？

——这些问题所指向的一个背后焦虑都是：如果我现在所做的这一切，到头来不过是无用功，这该如何是好呢？

人就是这么矛盾奇怪：一边嚷嚷着“人生荒诞无意义”“我们必须想象西西弗斯是快乐的”，一边又担心，万一我今天读的这篇论文一点用都没有怎么办，万一我今天学得这些东西一点用都没有，万一这一切最后都没有什么意义该怎么办？

安啦，到最后一切都没有意义。

但如果为了安抚那惴惴不安俗世的自我，非要想从这些经验中寻求什么意义，我想也不是不能找到：比如阅读能力，比如解决问题能力，比如就是单纯的坚持这件事。坚持99天每天读一篇文献，虽然我很难说自己发现了什么神奇的东西，但至少我发现并验证了我真的真的很喜欢自己的专业，竟然可以每天为了它坐在书桌前读两三个小时的论文，为每篇论文敲一篇提纲式的笔记。

人活一辈子，不就图个念想吗？这次的一百天，至少证明了我的专业作为我的念想的可行性。

5.

抛去人生的无常性不谈，在人生是太长还是太短这个问题上，我一直旗帜鲜明地支持前者。

我一直觉得所谓声称“人生太短”“想做的事情太多时间不够用”的人，都稍微有种无头苍蝇四处乱撞的感觉。如果一个人活到人生的第二三十个年头，还不能心平气和地承认自己能力的局限性，承认自己没有三头六臂，没办法做什么改变世界的英雄，那确实容易萌生出一种想做的事情太多而时间不够用的绝望感与局促感。

不过也有可能我是那个反面教材：我的野心早就喂狗了（我狗：我不吃），早早就认清了自己的无用，拍拍自己的头，想想究竟什么是我真的能做的，究竟什么是我能做好的。拿出一张大大的白纸，最后落下寥寥几行真正可以实践的事情——而这寥寥几行我能践行的事，所需要肩负的，是填满我未来几万个日子的重大责任。

广袤无垠的人生面前，我有时感到绝望，但更多时候感到宁静与知足。

过去这三个多月的时间里，我用很多时间来做自己真正想做，也有可能能做好的事情。我还有很多，很多，很多这样的三个多月，用来坚持读天论文，坚持读天论文，坚持读一辈子文献——面对诸如知识与真理这样的永恒命题，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对我来说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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