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愿与你/在这个喧嚣的时代/与思者同行

▲海明威

（编者注：公号标题为编者所加）

说《巴黎评论》与三位作家

文

王斌

今天是周末。周末在我看来的另一指称或意义就二字：闲暇。而闲暇，最有趣的之于人的行为姿势，便是悠游自在了。于是我也要寻找一种属于我的闲暇姿态：这一天放弃写作，读点闲书。

目下我读的闲书是《巴黎评论》。内容是西方当代著名作家的访谈录。我先读了海明威，后是卡佛，再然后是昆德拉。我有意识反顺序地跳读，选择的乃是我感兴趣的作家。

没错，这三人是本书中我最感兴趣的人物了。

海明威的个性在其中显得有些“狰狞”，这与他在小说中所透露出的硬朗的男人汉风格似乎是一脉相承的，但又泄露了他小说中所不多见的坏脾气：任性、怪戾、无厘头，好像他很不屑于谈论自己的创作，以致连带着对采访者亦充斥着一种鄙夷，于是你能明显地看出他在玩真假游戏，一如猫鼠游戏。时而吊儿郎当，时与咄咄逼人，时而顾左右而言它。

这让人看着有趣，这种有趣必须在脑子里比照他的一系列小说，他的小说语言是洗练而简洁的，但又达到了惊人的心理深处，而那个所谓的深度又是通过大量的“留白”完成的，这让我感到了诧异，好像在他之前从未有人以这么一种特别的方式来叙述自己的故事，海明威似乎是第一人，由此，他开创了一种“电报体”般的极简文体，以致影响了后人，与他同时代的另一作家福克纳正好与他相反，福克纳的文字便是繁复多变的语体，他们正好构成了那个时代的两极，都好，但我人个更偏爱海明威，尤其是他的那些经典的中短篇小说。我甚至以为海明威的长篇小说皆没有达到他在中短篇中所体现出的水准，比如他半自传性的“尼克系列”，《白象似的群山》、《杀人者》、《乞力力马扎罗的雪》以及极棒的《弗朗西斯-麦康伯短促的幸福生活》。

▲卡佛

卡佛的访谈让我有些失望，但多少又符合了他以往的“蓝领”身份。他的话语是直接而诚实的，甚至显得有些啰嗦、粗俗、粗糙和缺乏足够的理论素养。他的回答总是直截了当而不拐弯抹角，抑或闪烁其辞（海明威是这么干的）。说起来，卡佛的采访录更像是一篇他的创作自由，营养不多。

卡佛也是我极钦佩的一位纯正小说家，他似乎受到过海明威小说的巨大影射，走的也是极简主义一路。

他有极好的创作直觉，这种仿佛来自天赋一般的超高直觉，总能让他仅用寥寥数笔，就能神奇般地抵达了人生之深部。那是一个我们寻常看不见但又处处在经历中的庸常生活，每一个细节都是我们城市人所熟悉的：夫妻关系、邻里关系、朋友关系、同事关系，它们再平常不过了。

但是，一旦经由卡佛的描述后，这一切一切的“司空见惯”，均开始变得陌生了起来，并由此而诞生了一种神奇的意义，让读者的心灵突然被侵入和振动，以致逼迫着我们去思索从他小说中弥漫出的那种欲说还休的意味。

▲昆德拉

我始终认为在世的作家中，昆德拉是最具哲学意识的一人，同时音乐创作中的某些技法与原理，如复调、对位、旋律与节奏，皆对他的小说写作构成了巨大的启示和助益。这或许仰赖于他早年也从事过音乐创作，好像他年轻时还玩过爵士或摇滚？记忆中有人这么说过，你从他的创作谈中，亦可以看到大量的以音乐来比喻小说技法，这一次的访谈，他也如法炮制：以音乐织体来说明小说的结构。

此篇访谈在我读来是最具水准的，且显示出了昆德拉对小说本体的认知超于常人，总能鞭辟入里、一针见血。他是一个真正吃透且有能力索解小说之谜的人物，所以他不假思索式的滔滔不绝，竟也如此迷人，且令人深受启示。

我们这一代也写小说的人，曾在风起云涌的八十年代，深受昆德拉的影响，他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生活在别处》，以及九十年代出的《笑忘录》（比他的《玩笑》可好多了）。

或许是人生处境和经历与我们亲历过的人生岁月相似，他的那种俏皮、幽默，乃至辛辣的讽刺与调侃，竟让我们大呼过瘾。他的小说与我所喜欢的前苏联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的音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那人生的沉重压抑以“轻”的方式隐匿在了文字的秘语之中（肖斯塔科维奇自然是藏在乐句之中），这就让小说生发出一种别样的与众不同的意味。这意味，又诱使着你，去追问那个悬浮在形而上之天空中的巨大谜语。

在我看来，昆德拉是当今世界最伟大的作家，他拥有无与伦比的才华和思想洞见。

昆德拉的小说具备惊人的深邃。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路公开资料）

?作者：王斌，资深电影人、作家、文学编剧。無涯人文频道专栏作者。—年，作为文学策划和编剧，与张艺谋风雨同舟地走过了15年的人生旅途。年，王斌告别电影界，回归文学。年至今，王斌已创作《遇》《六六年》等长篇小说、随笔集，以及长篇纪实文学《活着?张艺谋》。近日，王斌推出新小说《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欢迎阅读。

听王斌讲电影、文学、艺术，是一种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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