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论

苗雨时一座诗人批评家的立体塑像一一评霍俊

发布时间:2023/3/26 13:38:41   点击数:

太行山的黑色大理石墓碑上,是一个人青铜雕像的侧影。他在那里安眠而永生。白天,脚下是转世桃花的淡淡血色的落英缤纷:夜晚,头顶是永恒的脉脉闪光的漫天星斗。

这个人,就是陈超——一位著名的诗评家,一位优秀的诗人,一位杰出的教师。那青铜雕像,正是他时代、历史的人生定格。 2014年10月31日,陈超不幸去世,享年56岁。 2017年10月15日,在陈超奠祭三周年之际,在人们哀悼、追思、缅怀之后,由中国诗歌学会、河北师范大学、廊坊师范学院共同举办的“陈超诗歌和诗学研讨会”在廊坊召开。来自全国各地的五十多位专家、学者、诗人,广泛而深入地探讨了陈超的诗歌创作和诗学建树。作为他的学生、研究生的新锐诗评家、诗人的霍俊明也在会上做了发言。他认为,1980年代以来的中国先锋诗歌批评版图中,“诗人批评家”陈超以其精准、独到、深远以及性情、洞见、敏识,确立了属于自己的话语谱系和精神坐标。同时指出,人们对陈超的认知,更多是公开发表的文字,而“私人文本”的陈超是什么样的?未知的陈超还需要我们继续做工作。 没想到,时隔不到一年,霍俊明竟出版了煌煌近70万字的

《转世的桃花——陈超评传》。可见,他早有预谋,陈超逝世后不久,就开始搜集、整理陈超的大量日记、书信和影 像资料,重读陈超的诗歌和诗学著作。2015年编辑出版了陈超诗歌合集《无端泪涌》。可以说,这部评传,倾注了他三年多的心血。此书,规模宏大,结构严实,资料丰富,表述生动。作者以丰沛的感情和人文理性相融会的方式,在传论结合中,通过对陈超一生的评述,让个人史进入社会的历史变革,再现了陈超所处的那个中国现代诗歌鼎盛的时代。俊明说,写完这部著作,“我仿佛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这种被掏空,不单纯是付出,而是进入对方生命深处的灵魂的获得。应该说,《转世的桃花——陈超评传》这部巨著,既是学生对恩师一种报答和交代,也是对中国现代诗歌的一种反思和引导。这就决定了它的诗学意义,也奠定了它的文学史价值。 2005年,陈超的诗学著作《打开诗的漂流瓶——现代诗学论集》获得第三届鲁迅文学奖。颁奖的夜晚,他写了一首诗: 

站在花簇和镁光喧阗的领奖台你只看到往昔那个孩子深夜,踩着双塔寺胡同冻得起棱的车辙向小租书铺高高的后窗递上两枚分币租一本糊烙饼般的小人书手电筒光柱晃荡铁皮的凉意和白茹体贴他多年后他越走越深一滴童年的黑墨汁还结石在你四十七岁的身体 从“小人书”到“鲁迅文学奖”,从懵懂的孩子到大学教授,这就是陈超的生命轨迹。霍俊明把陈超人生的重要时段放在“七七级”这个历史的节点。“在中国,‘七七级’是一个特殊的称谓。除去表示1977年参加高考外,还意味着这是“文革”结束后恢复高考制度第一届入大学的学生。”(陈超《七七级铁事》)这届大学生的命运转换,表征了一个时代的结束,又一个进代开始的巨大的社会历史的转折。 

作者以此为分界点,回溯和追述了陈超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他1958年10月27日,生于山西省太原市 ,祖籍河北石家庄获鹿县(现为鹿泉区)。父亲是干部,母亲是酷爱文学的中学教师。在此种相对开放的知识分子家庭熏陶下,陈超贪玩儿,个性,是一个“嘎小子”。上小学五年级时,正赶上汹涌而来的文化大革命的红色浪潮,他作为文艺骨干,参加了“文艺宣传队”,唱民歌,奏乐器,表演当时盛行的文艺节目。他对此兴奋而快乐。“文革”后期,高中未毕业, 上山下乡,他在鹿泉农村劳动、生活了两年。1975年,调入石家庄拖拉机厂。一直以来,陈超酷爱读书。诗歌的启蒙,往往伴着青春期的阅读开始。他写古体诗,也写新诗,曾自制诗集《柳叶刀集》。这一段的经历,虽然艰苦,但也在他生命中奠定了某种精神和理想的基因。

1977年,陈超考取了河北师范大学中文系。'七七级'大学生,这个特定的群体和代标,他们的人生正处于新旧更替的时代大变革的漩流中。作为被耽搁的一代人,他们更珍惜上大学的机会。强烈的求知欲,如饥似渴地学习,仿佛要把丢失的岁月重新夺回来。他们认真听课,做笔记,跑图书馆,宿舍里挑灯夜读。陈超更是如此。大学期间,图书馆是他唯一的绝好的去处。他掠夺式地读中外诗歌、小说、文学理论,也读哲学、美学、社会学等书籍。这代人的信念,正如陈超在他一首诗中所咏唱的: 

静静地,把超重的担子挑起

让黑色的斜影留在身后

携着手,跨出0.85米的大步

朝着新的灿烂的晨曦

一一《坚定地向着未来》

上世纪80年代,是一个诗的时代。历史的转折,思想的解冻,大地的苏生,在此种拨云见日的精神气候下,一个诗的潮汛悄然而至,如春风骤起,冰河炸裂。青年的生命最先感应到了这种讯息。陈超不仅自己投身新的诗的潮涌,而且发起成立了全校的“新松诗社”,他被推举为社长。自此,他以诗社为基地,组织学生们的各种诗歌活动,广泛联系在石家庄的河北诗人和校外的诗歌爱好者,经常集会、交流,大家读诗,朗诵诗,传递诗歌信息,进行诗歌研讨,遂成了弥漫校园的一道亮丽的文化风景!

正是从这个时候起,陈超不仅写诗,而且专注诗歌研究,开始发表诗歌与关于诗歌的论文。大学毕业后,他留校任教。期间,曾赴山东大学,就读吴开晋教授的研究生,研究现代诗歌理论。在诗人,诗评家、教师这三种身份中,他始终立足于教师这个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把它作为安身立命之地,矢志做一个好的文学教师。他担任“中国当代文学”课,同时开设“现代诗歌解读”课,给研究生还讲解“西方现代哲学”。

在评传中,霍俊明以《瞧,校园里那头温顺的狮子》为题,回顾了陈超授课爱欢迎的程度和情景。他的学生这样记述他上课的现场:陈老师,高个,魁梧,长头发,站上讲台,两眼放光,还未开口便带着几分神秘的笑,开始讲课,娓娓道来,由浅入深,讲到高兴处,甩动长发,兴致勃勃。在课堂上,他仿佛是一个指挥家,指挥着各种音符的合奏,词语的,意象的,美学的,哲学的,都按照版书上的五线谱,演奏成一支美妙和谐的乐曲。下课后,教室里先是静默,然后一下子把他团团围住。这就是同学们眼中的陈超的奔放而温和的形象。他的课是校园里的一个传奇,能把专业课开成全校的公开课,甚至外校的学生和一些青年作家、诗人也来旁听。他不仅是“经师”,更是“人师”。其独特的人格魅力,主要来源于广博的学识、扎实的功底,既秉承“传道,授业,解惑”的为师传统和中国“诗教”的人文情怀,又能倾注学术前沿,尊重学生,在师生平等对话的教学方式中,打开学生的知识视野,提升学生的操作能力。这正是中国现代大学教育中教师的范型。

也无怪乎,他去世后,他的学生们同声痛悼,那深情的滴滴泪水包含着对老师的无限的敬仰和眷念。正如他的学生辛泊平在一首诗中所说的,他永远活在学生们中间:

只是,我依然会

在午后的校园里遇见你

在荒凉的大地上阅读,写信

看见你从书房里走出来

用身体温暖寒冷的星光

继续用带电的声音说出

“热爱,是的”!

在陈超的人生履历和身份中,他本人的排序是诗人,诗歌批评家,大学教授。显然,陈超更看重自己的诗人身份。然而,由于他诗歌评论家的成就和名声,诗人反而被掩盖和忽视了。他本来是一个“双手”写作的人,既写诗歌,又写诗评,并在处理两者的互动关系中,把写诗作为基础和前提。他的诗作数量不很多,约300余首,主要集中于公开出版的《热爱,是的》《陈超短诗选》《无端泪涌》等几个集子里,在评传中,俊明以《一个被‘少数人’谈论的诗人》为题,全面而系统地梳理和评述了陈超的写诗理念、创作历程和审美的话语方式。陈超的诗歌从自发写作到自觉写作的真正的起点,是1987年。那个年代,虚假的群体意念的幻影已然破灭,个人主体性的觉醒和确立,令他欣喜和振奋,获致了个性的空间和心灵的自由。而朦胧诗正向新生代演化,但他并不跟风追潮,而是坚持容纳生存经验全部复杂性,乃至异质因素,并对其折解、批判和命名的“深入当代”的深度写作。而在文化历史层面仍葆有理想主义的前倾色彩。这一时期的作品有《青铜墓地》《我看见转世的桃花五种》《风车》《博物馆或火焰》《艺徒或与火焰赛跑者之歌》等。这些精神类型的诗作,以其高蹈而紧张的文本,携带着词语的历险和个人精神的淬炼,表达了叩问命运和时代主题的强大的思解力和话语的冲击波。高迈,深厚,冲折,激越。

1990年代之后,陈超的创作,由前期的高蹈知识型转向更多对日常生活、身边情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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