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人生论 >> 人生论版本 >> 想做鲁迅,但最后还是周作人
卫毅老家在广西的县城里,从家步行到幼儿园只需要1分钟、小学10分钟,骑车到中学15分钟。他所有的起居、学习、娱乐都发生在这个15分钟车的圆圈内,一直持续到17岁往外地读大学。
由南北上,离开青山碧水民风淳朴的山城,去往黄河母亲孕育的大漠金城兰州。对小县城里密集人事和繁杂人情的告别,就好似甘肃和广西间的距离:只要不主动,基本上没人能找到他。
刚上大学时,同学交流毕业后职业去向,唯他答做知识分子。萨义德在其著作《知识分子论》中给知识分子下了定义:知识分子是有能力向公众、为公众表明信息、观点、哲学或意见的个人。毕业给学校赠礼,卫毅留下了萨义德的这本书。
卫毅念旧,逃不开家乡的羁绊,大学毕业后他回到了广西工作。
“第一次出差地就是北京。当时在清华东门租了辆自行车,像个学生一样,在海淀区的各个大学里转悠,找作者约稿。有一天,我跟一帮北大清华学生吃完饭后,推着车往外走,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你最想在哪个城市生活并从事什么样的职业呢?我当时想到的一个职业是——南方报业的驻京记者。那曾经就像一个不醒的梦,悬在脑海里,我甚至不敢奢望能够实现。”
夜色中卫毅登上了长途大巴。到达广州是早上6点多钟,车停在郊外的一片乱石堆旁,天边泛起一片橘色,脑袋里响起的是久石让在电影《太阳照常升起》中的配曲。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一个新世界在眼前升起。
在广州,他和新同事们经常到中大附近的一家旧书店淘书,那也是卫毅去得最多的地方之一。一次和同事们买完书后回住处,在公交车上,大家聊得很愉快,车厢昏暗,路灯的光线次第照进来,明灭闪烁,那种美好,仿佛找到失散已久的组织,至今仍令他念念不忘。
大院待了不到一年,卫毅去了北京记者站,成了一名知识分子报道者。
“就媒体工作而言,北京比中国任何一个地方更容易采访到你想采访的人。这是从事媒体行业的人愿意留在北京的重要原因。或者,说得更简单些,你喜欢你所从事的行业。
北京的地铁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满当,卫毅就在夹缝里来回穿梭。李泽厚、莫言、夏志清、刘再复、杜导正、许地山、阎连科、孙康宜、张灏、张充和、路遥、阎真、王德威……这些人名逐渐填塞着他的职业生涯。
经常与知识分子对话,卫毅也找到了自己的立场。12月12日我们与卫毅展开了一场关于“知识分子如何报道知识分子”的话题,被问及这一代知识分子的状态,他答曰:“想做鲁迅,但最后还是周作人。”
现在没有人做得了鲁迅
问:你对知识分子的定义是什么?
答:知识分子的定义很多,我觉得标准就是陈寅恪说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问:在你看来知识分子最主要的任务是什么?专业性和价值之间是否存在冲突?如果在某一个领域足够深入,是不是就会导致价值上的缺失?
答:知识分子主要任务是:思考。思考之后,你可以说和做,也可以只是思考。
问:可常听到,人类以思考,上帝就发笑。
答:对,思考不过上帝,人是有限的。食色,性也,其实所有思考问题回到人性的轨道,就不会有大偏差。
问:如何选择采访对象,知识分子这么多,你取舍之间的标准是什么?
答:取舍标准是编辑部让去采哪一个。
问:知识分子和学者的关系是什么?
答:知识分子可以不是学者,学者不一定是知识分子,标准是我说的陈寅恪标准。
问:通过知识分子的报道,你觉得中国现在的知识分子的状态是什么样的?
答:中国现在没有知识阶层,或多或少有依附关系,这是个问题。当然,知识分子首先得是知道分子,专的,或通的,正的或野的。
问:中国先前的学人,比如说许地山或者说夏志清,和现在的学人这背后呈现出什么样的社会思潮上的变化?
答:我前段时间采访人大文学院长孙郁,他觉得许多知识分子是分裂的,包括他,想做鲁迅,但最后还是周作人。这就是变化。我也一样。当年社科院找陈回北京,他提出不学马列,这多厉害。所以,现在没有人做得了鲁迅,几乎所有人都是分裂的。上大学的时候,我们能罢考马哲、毛概吗?所以,我们或多或少都会妥协。
问:你多次到美国拜访学者有什么样的感受?和学者之间的交流,你是否具备和他们对话的能力,会不会感到后怕?
答:到美国拜访学者,就是开眼界啦,看看华人学者做学问的。和学者交流,尽量做好功课就好,越牛的学者越好说话。
问:采访知识分子的时候会不会像是在上课?这本身形不成对话,有的学者又有自己强大的逻辑,你如何打破它?
答:这得看是谁。大多数情况是这样。对话很难,毕竟别人一辈子就只干这个。文字记者有好处,可以在之后增补思考。我觉得采访中还是尽量让对方多说。我一直是平视的,把对方当做人看就行,有的要采访提纲,有的不要。
问:海外学人和现在国内的学人有什么区别?这种区别是如何造成的?举几个让你印象深刻的例子。
答:海外学人分好多种,民国时期出去的或港台去的主要特征是“没有经过精神奴役的创伤”。也是就是没有经历“前30年”,也是就是没有经历“前30年”,不会有太多瞻前顾后。夏志清就是例子啊,天马行空,在大陆绝对做不到。我一直是很平视的,把对方当作人看就行。
太阳底下没新事
问:你大学期间是怎么度过的?中文系的修习对你日后职业生涯最大的影响是什么?回忆一下兰大的生活。
答:我大学期间还真是主要看书了,其他爱好主要是足球。中文系的好处就是把看好文字当做专业学习。兰大这个地方很质朴,除了看书踢球也干不了别的,牛肉面超好吃。我觉得兰大一分部旁边的萨达姆牛肉面很好吃。
问:谈谈自己的阅读经历?如何形成自己的阅读兴趣?读书的时候做不做笔记?
答:我看的书很杂,有一个问题的话,我会看一堆书,会做笔记。随性做笔记,有记书上的,有自己思考的。会慢,也有快读的。
问:越高处是不是越孤独?怎么跨过孤独和平常人交流?
答:孤独是个性,跟高低没关系,其实人越长大越孤独。聂隐娘说的,一个人,没有同类。山河故人也说,每个人只能陪你人生中的一段。好像两个圆,同类是产生交集的部分,现实中,完全一样的两个圆是没有的。
问:如何让自己的阅读成为可以调动的资源?如何做到融会贯通?
答:思考和记录很重要,以前的学者喜欢做卡片就是这个道理。
问:谈谈你的青春和家乡。谈谈你在小镇的生活经历,它对你日后的价值观念的形成有什么影像?
答:我小的时候特别想离开小镇,特别想去远的地方,去大地方。人都希望看自己没看过的世界,后来你有时间又想回去,循环往复。小镇里,人和事更集中,像巨大的城乡结合部,跟乡村和城市都不远不近。比如,我们小镇上有两位老师书法很好。我跟一位老师练字,他不让我像任何人的字,他说要我像自己。我受益至今。另一位老师则让学生写的字都像他。头像的字就是我的书法老师在我16岁时送给我的一幅字拍下来的。
问:采访一个人物需要做多少准备?看多少资料?会有明确自己感受到“资料够了”吗?
答:看是什么人。资料永远看不够。我经常采访前一分钟还在看。
问:拿到一个选题,需要做几个外围,切几个方面的信源,可以结合例子谈一下吗?
答:外围不是越多越好,有效性是最重要的。
问:作为一个记者如何做到不袒护一个人物,又写出真实?写一篇人物报道是在写自己的感受,还是在写事实?
答:真实其实几乎永远难以达到,就无限接近吧,人的判断很重要,记者的主体性,这是个过程,做好你所能掌握信息的分析就好,心平气和的。
问:什么是一篇好的人物报道?
答:好的人物报道好难定义啊。文字好,内容好,文字内容兼好。主要的是重要不重要,美不美,审美的美。美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这是年国际大专辩论赛决赛的辩题。可以去看看。
问:为什么会想要做记者,职业冲动是什么?当时有什么样的职业路径的选择?你之前做过编辑?
答:我还是喜欢写字。记者是为数不多以写字为业的行业。我大学毕业之后一直在新闻出版行业。
问:什么是一个好记者的标准?一个倾听者?记录者?还是一个参与者、感受者?
答:我希望达到的是感性和理性的结合。(倾听者、记录者、参与者、感受者)这几个者都是。
问:如何看待现在自己的职业状态?是否有疲倦感?
答:还好啦。我今年35岁,我想起南香红老师35岁才到的南方周末。所以,才刚开始。疲倦感什么时候都有的,喝水多了,一夜上好几次厕所也会疲倦的。
问:作为一位记者如何保持自己的好奇心?有一天会不会就觉得就到这吧,我不想知道其他的了?
答:我以前基本不完游戏的,最近我买了一个ps4,觉得挺好玩,这就是好奇心。我觉得游戏里也有很多道理的,尝试你未尝试的,吸毒就不要啦。结果打了几天游戏,我还是发现看书更好玩。太阳底下没新事,你只是不断地换角度理解世界。
问:“采”和“写”是否有隔阂是,您是怎么跨越文字和感觉间障碍的?
答:采写合一是最好的,我觉得写作有车床式的写作和3d打印式的写作,前一种是一块料刨出你要的样子,后一种是想得周全了再写,都可以,看人看情况。
问:你觉得作为一个写作者现在有没有困境,自己面对现在的媒体环境,包括记者创业潮和同事的离职,自己会不会有波动?会不会受到影响?
答:困境永远有的,或者困境是写作的动力。困兽之斗。奥特曼打小怪兽,打了这么多集,没有怪兽就不好玩了。
问:如何看待自己到现在的职业生涯?最满意的稿子是哪一篇?有什么遗憾?以后如何打算?
答:我的职业生涯挺单调的,采访写稿,跟耕田种地和搬砖砌墙差不多,都是百业一种。最满意的没有,我很少回头看稿子,总有遗憾,总是拖稿。遗憾太多,能有多几个女朋友就好了。
三、我的文字是时光拼接起来的织物
问:北碱那篇,有人大赞,有人说晕。聊聊那个过程吧?
答:我写过一个记者眼,眼叫《北戴河碱业工人简史》研究。其实就是觉得好玩,而且可以表达不能顺畅表达的东西,可以借这个写。
问:你是害羞型的人吗,觉得这对采访是个问题吗?
答:害羞,读幼儿园的时候,我们班上台表演合唱,我和另外一个同学死活不敢上台,大合唱啊,我怕见人。我每次打电话约采访都要想很久。采访前要上厕所。刚才进这个群之前我上了几次厕所。
问:你之前也做过调查报道和一些民间题材,现在专注文学方面,主要是个人兴趣,还是也有政治因素?
答:听从编辑部安排,刚进来年轻,到处跑,主要做社会新闻。偏文化文学是兴趣使然。
问:谈谈最喜欢的中外作家,是否曾经模仿?
答:马尔克斯。经常模仿。
问:说说邓玉娇的那段经历?
答:邓玉娇那段说太多啦,搜我的名字出现最多的就是邓的这段。有一篇回访的,可以在苯酚的性质北京哪家医院白癜风做的好
转载请注明:http://www.falalicar.com/rslbb/1329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