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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研
就是我们需要的人生
为北京电影学院级研究生新生入学教育而作
李道新
为了做这个报告,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读研”这个关键词,一下子出现了3千2百多万个相关结果;第一页就有广告:读研究生,1.5年拿证,监管网可查,不用出国;有文章说辞职读研后悔死了,读研必须辞职吗?有文章说读研和直接工作的差别是工资高一点,人生差三年,但直接工作的同学更容易成为人生赢家;也有文章历数了读研的好处,薪酬优势是必须的,而对于很多人来说,读研还有前往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的落户优势。好不容易打开一篇讨论读研改变人生观的文章,但最后的结论是“千万不要轻生”。
我再一次拜倒在这个我们不得不赖以生存的搜索引擎面前。
也为我们这个充满了投机、欺骗、焦虑和患得患失的功利主义时代表示深深的忧虑;我们曾经以为将会越来越美好的世界,并没有如我们所愿,反而变得越来越物质而且无知;那么,我们曾经以为将会越来越有价值和意义的人生,到底在哪里呢?
不知道有没有同学开始厌烦:开学原本就是应该开心的事情,读研就读研,想多了太痛苦;或者,想跟老师谈学问,老师却总要跟我讲人生,实在没劲。
然而,我说人生就是学问,你应该没有意见;而学问就是人生,你可能就没有我的体会真切。无论如何,在读研这件事情上,我也算是个历经风雨归来不再少年的过来人。如果经验不值得效仿,教训肯定是有一点用处的。
托改革开放与和平发展的福,我们这一代60后,是有机会接受从幼儿园到博士后这一完整教育链的一代人;如果足够努力,天资不错,运气也好,我们中的一部分,即便出身低微,也可以在本科阶段骄傲地挺进北大清华,在博士阶段神奇地拿到哈佛牛津的offer,然后在常青藤就任终身教职,或者回归故里光宗耀祖。我的本科专业是文学,读过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许多著名作家的传记,很长时间都走不出自卑或者为当代文学自卑的怪圈:因为鲁、郭、茅、巴、老、曹的家庭出身和教育背景都太强大了;更不用说胡适的“绮色佳”和徐志摩的“康桥”;但后来,我也慢慢想通了:我是当不了这样的作家的,还是早放弃早获新生;当代文学的成就虽然比不上鲁、郭、茅、巴、老、曹,但当代作家特别是新时期以来的作家们,因为身处战争与动乱之外,应该是更能张扬个性,横溢才华,创造史诗,抵达巅峰;至少,作为个体的生命,可以更加有效地免于疾病的威胁和死亡的恐惧,少一些巴金的“忏悔录”,永远避开老舍的“太平湖”,得以从心所欲,善始善终,这就是我们比祖辈们和父辈们更加幸运的地方了。
当然,有同学会说,每个年代的人都会面临非常严峻的问题。跟老师这样的60后相比,我们90后的生存同样不易,竞争更加白热化,机会也是稍纵即逝,甚至,一个户口,一间房子,就把我们打倒了。
我肯定不会劝你不要在意。相反,你真的应该好好地想一想,算一算,争取在读研和工作之间作出更加严肃的权衡。你要一遍又一遍地追问自己,为什么要读研?为什么要做学问?就像哈姆雷特的经典台词:tobe,ornottobe.一遍一遍地念下来,你就知道莎士比亚为什么这么伟大。
因为人生最大的困难,不是正在或将要发生的,而是面对自己的内心,勇敢地作出无悔的选择。
既然如此,我相信坐在这里的你们,已经都是自己的英雄了。英雄有什么特质呢?德国思想家恩斯特·卡西尔曾经说过,英雄是神与人的中介,因为英雄的出现,神与人之间的最后一道屏障消失了。显然,跟常人不同,英雄需要跟“神”对话,就应该减少一些来自人间的脂粉味、烟火感和江湖气,更多一些来自圣境的“理想”和“信仰”,以及“诗”与“远方”。也就是说,作为自己的英雄,你可以在自己正值青春飞扬的年龄里,尝试着笑对压力和贫困,鄙视权力和金钱,做一个有思想深度和精神追求的人,不要过早地陷入社会运作的巨大齿轮,以所谓的成熟和成功掩盖心灵的空虚和生命的早衰;说得更加通俗一点,你不可以再傻傻地成为任何人的粉丝,尤其是蔡徐坤李现的迷妹,特别是在电影学院。
总之,读研,或者做学问,就是要让自己成为自己的英雄;退后一步,让自己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然而,又有人会说,我生来与众不同,因此不必用心太专,用情太深。玩着玩着我就研究生毕业了,说着说着我就拿到电影学院的博士文凭,去北大做博士后了。我要说这种心态是要不得的,事实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王羲之要写秃多少支毛笔,才能成为一代书圣?孙悟空要打掉多少妖怪,才能护送师父取到真经?我们要读多少本书,看多少部电影,写多少篇文章,才能真正拿到值得骄傲的研究生文凭?
如果在你毕业的时候,还是刚入学的那个样子,只想把文凭当作就业的敲门砖,或者炫耀的装饰品,面对人类的知识或思想缺乏基本的尊重和谦卑,我敢肯定地告诉你:千万不要说自己读过研究生;不然的话,你一定会重蹈覆辙。
务虚之后,赶紧务实。
读研期间,我们需要从学校获得什么,从导师获得什么,从学术圈获得什么?
读研的学校也是母校,但跟本科阶段的母校有所不同。你已经不可能像在本科阶段的母校一样,无拘无束甚至肆无忌惮地在这个母校挥霍你的时间,放纵你的人生了;毕竟,你的年龄也在增长,来自家长、亲朋和社会的压力越来越大,你必须正确处理更多的人际关系和公共事务。特别是博士研究生,没有恋爱的必须抓紧恋爱,想要结婚的正在找房子,已经怀孕的憧憬着可爱的下一代,带着小孩的走路都在犯困发誓不再要二宝,有一些男博士或者女博士,不是在离婚的路上,就是已经离婚了。更具挑战意味的是,无论你有多少压力,博士论文都是一道鬼门关,等待着你去穿越。
我的观点是,既然已经走到了鬼门关,就不要再回头了。要想成为自己的英雄,这正是接受考验、获得正名的必经之路。如果放弃,有可能成为你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失败的隐喻,此后的人生,都不会坚持,这样的代价也是非常惨痛的。至今我还记得23年前我在车公庄文化部招待所地下室修改博士论文的情景,那真是一段四季惨淡、日月无光的悲剧经历。年方三十的我,面对地面上所有的人群,就像面对地下室的妻儿一样,充满了自责和羞愧;但在亲友和导师的帮助鼓励之下,我终于挺了过来。说真心话,当我拿到中国首届电影学博士学位证书的时候,当我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人民日报》海外版和《中国电影年鉴》里,我并没有思考这对我自己到底意味着什么;而当我先后离开中国艺术研究院和首都师范大学,以所谓人才调动的方式,奇迹般地站上了北大讲台,我也并没有太多地将那一段坚守跟自己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但我不得不承认,今天我所拥有的,以及我将追求的,很大程度上都是建立在我的母校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给予我的艰难考验和博士文凭的基础之上。我以母校为荣,也希望母校因我的远走高飞而骄傲。
当然,作为研究生,母校里最重要的是导师。夸张一点的表述是,读研可以没有母校,但不能没有导师。人的一生中,即便非常好学,或者条件优越,也往往只有1个或者2-3个机会获得名正言顺的“导师”。因此,无论导师地位如何,水平高低,自始至终都要珍惜。常言师徒如父子,现代教育理论虽然不太认可这种人生依附性的师生伦理,但在中国,还是在很大程度上保留了这种并非全是糟粕的师生关系。更为重要的是,学术是一种历代传承的知识体系,学派则是师门共同建构的学术风格,从学术延展的角度,学生继承导师的衣钵是非常自然,也极为重要的事情。
但现在的师生关系,似乎越来越不像我们那个年代。在那个年代里,导师的一句话,一个要求,我们是要琢磨良久,认真贯彻的;但现在,似乎有所不同。导师们在一起吐槽,经常会说哪个博士生已经失联半年屡寻无果,哪个硕士生论文改了N遍还是错字连篇;我记得曾有一个MFA,两次提交毕业论文,都是在最后一天才拿给我看,并央求我直接签字,我很是无语,觉得出现这种情况是相当诡异的,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好在这位研究生毕业后,也就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为了更好地继承和发展,我觉得:第一,研究生在读期间,最好读完导师所有的著述和作品,然后继续涉猎更多的相关经典和研究领域,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跟导师当面交流和保持沟通;第二,研究生在读期间,最好跟导师保持良好的工作关系和个人交往,从导师身上体会更多为人处世的道理;第三,论文写得认真一点,答辩时让老师脸上多一点面子;第四,研究生毕业后,最低限度不要辱没师门,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做出超过导师的成绩。
显然,学术也是以朋友圈的方式存在的,学术一点的说法是存在一个“学术共同体”。现在,要从圈外进入圈内,越来越要付出比以前更大的努力;而判断自己能否入圈、是否入圈,也是一种努力和能力的体现。无论圈内多么拥堵,圈外多么不堪,都需要以勤勉加天份而养成的实力,以及优良的著述或作品当作真正的通行证。才不配位的状况既令自己惶恐也让别人难受,雷声大雨点小的行为也是虚张声势,最终仍是空虚。
总之,读研是我们自己的选择,选择使我们成为自己的英雄。学无止境,艺无止境,光影绵长;但片长有限,人生有涯。读研,就是我们需要的人生。
年9月5日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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