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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衡中国电影评论学会理事

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研究部主任、研究员

我和罗艺军先生只见过几面，但每次的印象都很深刻。最近两次，一次是在他的“论敌”也是诤友邵牧君先生的追思会上，一次是艺研院《中国电影发展史初稿》出版50周年纪念研讨会，罗老师把尚未刊发的文章打印了几份，带到现场，作为对那段历史的一个注脚，也是一种澄明。那一代学人不可避免地远去，而罗先生则为我们留下了一个倔强问询历史真相的身影。罗先生在中国电影美学和史学上的贡献，需要慢慢研讨判断，那是论文体的理性思考。不过我觉得另外的文体，如美文，也是合适和必要的。后者的感性记忆和表达，能折射出不同作者视角中罗先生的形象，呈现一位学人的心灵姿态，是另一种更直观的美学经验。如罗先生所谓电影学术的“洋务派”，又如他在回忆录里提到自己为朋友起绰号等趣事，其实颇有助于扩大罗艺军电影美学的话语风格和审美趣味。而一旦把这些都写成论文，就把有趣变成无趣了。前辈学人的精神肖像，其实论文不易彰显。《中国当代电影：补阙与反思》一书里，“钟惦棐与电影美学”一文中，罗先生谈到，他看见钟惦棐先生文稿里写着“九分做人，一分作文”，当时有些不以为然；后来却又深以为然。这段文字，可谓诚哉斯言，也可谓痛哉斯言，不是中国电影大历史的亲历者，不会有此感受。于是我们便不得不重新思考“文如其人”这个古老命题。罗先生也正如此。对于当年包括罗先生在内的影坛学术大家，应当如何做人作文，原本是不言而喻的前提，或者说是无意识的存在。可是由于这样的前提屡被践踏，则在今天仍有必要强调和坚持，使它成为意识和共识。罗先生电影美学思想的一个特质或者说品格，是民族性。在他对民族性内涵的表达中，逻辑理性的归纳和阐发，要后于发现、寻找和整理；而这些又后于直觉感性体验。故此，其思想一方面是学理的探寻，表现为知性化的美学；一方面是学术伦理的坚守，表现为其数十年间的言说，这其实出于其历史的和学术的责任感和操守。罗先生以为，如谓中国电影无本民族之美学，既不符合由作品作者等组成的史实，亦不符合文化存在演进的逻辑。史实是现象的，逻辑是本质的。罗先生的美学实践，仍然缺少结构主义与“话语”的自觉，这可能是缺乏认同和兴趣，不过其论说的意念，则隐约指向了现象学，这可见出极高的美学直觉力。罗先生意识到，中国传统哲学思维之某些优长部分，与马克思主义的哲学有相契合处，这原本是极可喜事。悲剧在于，马克思主义屡遭曲解滥用，国粹不如糟粕吃香流行。这恰恰不是作文层面的问题，实在是做人层面的问题。从罗等前辈大家的人生遭际和思想，可以导向中国电影美学探索几个原则，1，须回归电影艺术与哲学，而非政治化；2，须从实事中来，全面、真切、如实地了解历史、剖析现实；3，须对崇西、复古同时有足够的警惕，这并非出于学术的狭隘，而是由于此二倾向太易与话语权力结盟，背离学理。4，须有“度”的意识和“法”的约束。打个不甚恰当的比方，罗先生的生平和学术成就，有《文心雕龙》式的精严华美，更有《世说新语》式的风骨风流。这都让后来者有所仰望，而又难以企及。尤其是当下。再次感谢会议邀请，给我一个向参会各位老师学习的机会！也向罗先生的人生与学术伴侣徐虹老师致以一个后学者的敬意和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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