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宋词坛，有将相之才，一直高昂着北伐之志的辛弃疾，曾经做过一首怀念前朝英雄，渴望也能像他们那样建功立业的著名词作《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词中有这样一句，“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词中提到的寄奴，就是我们今天文中的主人公——南朝宋的建立者，刘裕。

刘裕，字德舆，小名寄奴，祖籍彭城县绥舆里(今江苏徐州)，生于晋陵郡丹徒县京口里（今江苏镇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以职业军人身份在最高权力角逐中胜出，成为皇帝的第一人。

少年艰辛难求温饱。同很多英雄人物一样，刘裕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的记忆充满的也是艰辛和不幸。刘裕家族是在西晋末年五胡乱华时随西晋宗室南渡后，长期移居住在京口的。为了拔高自己的身份，刘裕和古人攀亲戚，对外自称是汉高祖刘邦的弟弟楚元王刘交第二十二世孙，这点倒和刘裕先人刘备类似，看来姓刘的在出人头地这点上都很强烈。刘裕出生于晋哀帝兴宁元年三月壬寅日（公元年4月16日）其时家境贫苦，母亲更因分娩后去世，父亲刘翘无力请乳母给刘裕哺乳，一度打算将刘裕抛弃，所幸其父兄弟刘怀敬的母亲及时伸出援手，主动养育刘裕，挽救了刘裕可能早夭的生命。待到刘裕成人，因家境过于贫寒，落魄到靠砍柴、种地、打渔和卖草鞋为生，有时为补济家用甚至沦落到要去赌*博碰运气，其中落魄可想而知。由于是个连温饱尚且不能解决的乡间穷鬼，刘裕备受乡里人轻视，当然更不可能得到赏识。

家贫且未能接受更多文化教育的刘裕，摆脱自身处境的唯一出路就是当兵了，刘裕也正是走了这样的道路。据现有史料记载，刘裕从军后，最初就任北府军将领冠军将军孙无终的司马，后来大概是经过孙无终的推荐，刘裕转到同是北府军将领，刘牢之的麾下，当了一名参军，这成了刘裕一生的转折点。作为军人升迁之路的阶梯就是军功，尤其对于刘裕这样毫无背景的下层军人，更是迫切需要的。历史给了刘裕这样的机会，第一个成为刘裕背景的人物适时诞生了。作为职业军人的刘裕，贯穿其一生的主线就是不断的战争。刘裕也正是从讨伐孙恩开始，开始了其后半生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铁血生涯。

（图）宋武帝刘裕（年—年），字德舆，小名寄奴，祖籍彭城县绥舆里(今江苏徐州)，生于晋陵郡丹徒县京口里（今江苏镇江）。

勇冠三军，发与卒伍。晋安帝隆安三年（公元年十一月），孙恩在会稽（今浙江绍兴）起兵反晋，东南八郡纷起响应，朝野震惊。晋廷忙派卫将军谢琰、前将军刘牢之前往镇压。这两个，一个是东晋著名的陈郡谢氏家族中的人物，另一个则是淝水战役中大破前秦苻坚的北府军名将。公元年十二月，刘牢之率部到达吴地对孙恩进行讨伐，派刘裕领几十人侦察起义军的动向。在侦查的路上不巧碰上了几千起义军，刘裕率众迎战，随从战死大半，而他还在酣战，手舞长刀，杀敌甚多。刘牢之的儿子刘敬宣见刘裕许久没有音讯，担心刘裕被起义军围困，就亲自率兵寻找。发现刘裕已经被起义军包围，却死战不退，刘敬宣当即和刘裕内外夹击，斩杀俘虏千余人，乘胜追击，平定山阴（今浙江绍兴）。孙恩第一次被刘裕击败，逃回到海上。

（图）孙恩（？―公元年），字灵秀，琅琊郡（今属山东）人，东晋五斗米道道士和起义军首领。家族世奉五斗米道，是永嘉南渡世族。

隆安四年（公元年五月），兵势复起的孙恩又攻克了会稽，杀掉了谢琰。同年十一月，刘牢之再次带领刘裕领兵东征，在刘裕面前，孙恩就像不会打仗一样，再次败退。隆安五年（公元年春），孙恩屡次频繁进攻句章（今浙江宁波），每次都被刘裕击败。六月，孙恩率领十多万人渡海，突然进军丹徒（今江苏镇江）。刘裕日夜兼程，与起义军同时抵达丹徒。在敌我众寡悬殊，自己部队长途急行军十分疲惫，而丹徒守军又无斗志的情况下，刘裕率部猛烈攻击，竟然又大败孙恩，起义军跳崖投水的人很多。随后，刘裕继续追击孙恩，分别在沪渎，海盐分别击败孙恩，最终迫使其投海而死。说来也怪，孙恩在刘裕面前，每每都处于绝对优势，可偏偏就是屡战屡败。在讨伐孙恩的几年中，刘裕每次战斗都亲冒矢石，临危不退，且指挥有方，富有智谋，善于以少胜多。当时其他部队将领都纵容本部士兵就地抢劫，鱼肉百姓，独有刘裕治军整肃，法纪严明。靠着平定孙恩，刘裕由此建立人望，声名鹊起，登上东晋政治舞台。

内部消藩中央集权。东晋是西晋残存宗室为躲避五胡乱华的中原乱局而南渡建立的政权。由于其自身执政力量的薄弱，东晋政权是依靠江南大族王、谢、桓的支持才得以维系的，民间就流传着“王与司马共天下的”口头禅。这样的结果造成中央政权号令不行，门阀士族拥兵自重，屡屡形成诸如王敦，桓温等干政乱政的情况。到刘裕时，孙恩起义，消耗了晋廷兵力，造成京防空虚，这给盘踞在长江上游军事重镇荆州、虎视三吴、伺机而动的桓温之子桓玄以可乘之机。元兴元年（公元年十二月），桓玄逼东晋安帝禅位于自己，正式称帝。在这个东晋王朝再次面临存亡选择的关键时刻，刘裕展现出了武人的另一面，隐忍。由于桓玄势力庞大，加上大杀北府兵将，刘裕没有公开与桓玄当面硬抗，于是暂时委身桓玄。而桓玄由于刘裕屡建军功，在北府旧部中颇有声望，一厢情愿的想收纳刘裕为已用，并没有立即杀掉刘裕，反而任命他为中兵参军。桓玄没有料到在自己的算盘打得咣咣响的同时，刘裕也在积极筹划，积蓄力量。在元兴三年（公元年二月），刘裕以打猎为名，聚集北府兵残余兵将余人，在京口起义，以此为开端，正式与桓玄决裂，对桓玄进行讨伐。接着，众人推刘裕为盟主，传檄四方，各地纷起响应。在讨伐过程中，桓玄虽然兵多，无奈手下兵将大多是北府军出身，面对刘裕都没有斗志，刘裕乘势击败桓玄。平定桓玄之乱，延续东晋统治，使刘裕声望进一步上涨，刘裕也由此进入东晋政权的中枢。后续刘裕先后平定了司马休之，刘毅、卢循等人的叛乱，在加强朝廷中央集权的同时，也进一步积累了个人政治资本。

南征北伐开创南朝。在刘裕对内部梳理基本完成，其在朝廷统治地位无人挑战后，刘裕将目光投向了东晋朝堂以外。终刘裕一生，先后击灭蜀、南燕、西秦，击败仇池、林邑等，巩固了东晋统治。针对刘裕北伐，历史上也有一种截然不同的声音，认为刘裕北伐是沽名钓誉，是为他篡夺东晋政权积累政治资本。针对这一论点，笔者大不以为然，刘裕北伐相比先前桓温北伐，东晋内部态势已经发生根本改变。桓温北伐时，面对的是与他并不齐心的其他世家大族和东晋皇族，想取得更大的话语权和更优势的地位，确实只能依靠对外军功；而刘裕北伐是在对内各主要竞争对手都已经被消灭，其本人在东晋地位已经无人撼动的情况下才开始的。如果不是在刘裕第二次北伐时，其心腹刘穆之的突然去世，导致刘裕被迫南返，历史才在这里拐了个弯。刘裕北伐从当时战绩和历史功绩来说，都是值得称颂的。刘裕北伐，改变了自八王之乱后百年来汉族政权和北方少数民族政权的攻防态势，是南方汉族政权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政府性的北伐行动；刘裕北伐，扩大了南朝疆界，加强了民族融合。

在一系列的南征北讨中，被灭国家的皇族，上至皇帝，下至宗族女丁，从上至下，一个不留，都被刘裕一锅端了，这也成为刘裕被后世诟病的话柄。确实，这一方面体现了刘裕职业军人的铁血，但从另一个侧面分析，这也是南北朝时代国家间相互攻伐战争的残酷性所决定的。刘裕，从一餐温饱都不能得的寒门子弟，无所凭借，依靠自己的舍生忘死，打出一片天地，面对的对手要么是树大根深的豪门望族，要么是朝不保夕的亡命之徒，一招不慎都有可能满盘皆输；加之与刘裕同时代的前秦苻坚对亡国之君的过分优待所带来的负面作用，都深刻影响了刘裕。

凭借巨大的军功，刘裕的政治地位也水涨船高。元熙元年（公元年），刘裕进爵为宋王，年末又获加皇帝规格的十二旒冕、天子旌旗等一系列殊礼。元熙二年（公元年），刘裕代晋称帝，东晋灭亡，刘裕即位为帝，改国号为“宋”，改元永初。由此，当年遍尝艰辛的寒门小子完成了人生的华丽转身。

公元年五月癸亥日（6月26日），刘裕去世。在病逝前，刘裕还计划讨伐北魏。刘裕一生，起于寒微，投身军旅，在乱世中刀头舔血，依靠个人努力，一刀一枪，奋勇搏杀，登上政治权利的高峰。刘裕的横空出世，打破了三国时期形成的门阀垄断制度，宣告寒门庶族登上历史舞台，使更多寒门子弟看到通过自身努力，而出人头地的可能；刘裕出身下层的经历使他对民间疾苦感同身受，掌权后，颁布一系列政策与民休息，也为随后的元嘉之治打下坚实的基础；刘裕的南征北讨，为刘宋政权开疆扩土，使刘宋政权成为南朝历朝中疆域最广大者，有效遏制了北方政权南下的企图。而他的病故，也使中国南北可能的统一被推迟了一百六十余年之久。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这样的刘裕，这样的中国历史第一个武人皇帝，确实让辛弃疾只能在在笔下神往追思了。

原标题：聊聊那些白手起家的帝王之二

刀头舔血开创南朝的刘裕——一个职业军人的帝王之路

*作者：姜浩，鱼羊秘史原创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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