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论

张怡微人生何处不尴尬

发布时间:2021/5/21 15:38:07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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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沈煜

上海工人新村的生活和张怡微在“家族试验”描写的俗世人情一样:无处不尴尬,亦充满生动的人性和民间秩序的分寸感

张怡微喜欢一地鸡毛夹杂的尴尬。

在台湾念博士,一则新闻讲七十多岁的老头带着新女友环岛,落石把女友砸死了,老头拒绝采访。记者跑去问他儿子有什么感受。儿子一脸尴尬。“这是个悲伤的故事,但焦点汇聚到他儿子身上,跟他有关系又没有关系。这偏偏又是真的,你难以撼动真实性。难过或是悲伤,一切情绪都是直接的反馈,但很多东西你仔细想发现不对劲,诡异的东西抓出来,里面有很强的民间情感逻辑。”

在矛盾崛起的空间中,尴尬尤为刺眼。参加葬礼,哭得稀里哗啦,管理人员在旁边讲:“不要哭进去。”要火化了,某个人打电话,大声说:“这是我好朋友,好好烧。不要和其他人混在一起。”这些话将人从电影般肃穆的悲伤拉到生活里,伤了风情。她将之定义为善意的杂音,和过年在耳边带着误解关心的亲戚一样,想避避不开,又无法反驳。

连自己的生活都是尴尬的。父母离异,父亲住常州。有一次去无锡出差,父亲一定让她顺道去见见,临走还让她带上他刚和朋友钓的两条鱼。遇上晚高峰,张怡微几乎跑着到了车站。一回头父亲不见了,她等着等着难过起来,她跑得快,希望父亲也跑得快,她清晰地感知到父亲老了。终于父亲出现了,交给她两条鱼后道别。“明显我不是特别感激他给我两条鱼,我们也没说生疏到不见面的地步。对他来讲,想你那么近过来一下,我钓了鱼,朋友也钓了鱼,送你吃。可就感觉到怪怪的。”这两条鱼让她置身在复杂的情感中:父亲的衰老、自己的不耐烦、赶高铁的慌乱……“生活就是你一个横截面下去,看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其实还是一团线头。”

落笔,尴尬成了情绪集合体。小说主角父亲死了,母亲没有自己想象中悲伤,还在葬礼那天化了妆,烫了头,做了一身新衣服,对所有亲戚说我会好好的,他走得很平静。主角心里有怒火,但又不能直接对着母亲吼。这股情绪化作溪流,在主角生活里流淌。从母亲的视角,丈夫明明和自己是模范夫妻,却在情人床上不堪地离世。又是一番敢怒不敢言。母亲遇上了新欢,诀别一般教儿子做饭洗菜,教他安排生活。儿子觉得这是母亲的爱,但一句“妈妈你爱我吗”怎么都问不出口。尴尬围成一道墙,生活受困其中。

世情能在墙内跳舞,让她看到反差,看到分寸感,人性亦闪烁其间。重读《三言两拍》,冯梦龙笔下的知识分子常冷漠,商人多有情义,有钱人丈夫要给前妻嫁妆,光给钱不行,得边哭边给。李甲唯一的技能就是动情地哭,但又无情地把杜十娘卖了。杜十娘开始抱着李甲入夜,情义丛生,最后抱着宝匣沉江,万念俱灰。“里面有商业环境下人情和钱的各种折算,块的人情和块的人情不一样,你心里要有数。”

面前的张怡微单薄到瘦弱,明明已经30岁,却还是女孩的模样。嘴里吞吐着世故,像极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她言语极为简练,声小,动作轻,夹个菜也要用手兜着,举止克制谨慎。笑时表情收敛,只右颊的酒窝透出了这张脸上的喜悦。嘴自然是微张的——淑女从来笑不露齿。这大概是初见的仪态,也是上海人的腔调。话过三巡,这张刚刚有些僵硬的脸泛上活力,五官失了束缚,唇齿大开大合,八颗牙齿也得见天日。酒窝陷得深了些,大概喜悦也重了些。

这脸似未经世事,那笔却精准狠辣,一撇一捺都戳着上海工人新村里的俗世人情。这样的反差大概也符合张怡微定义里的尴尬。

世情生猛

◇◆◇

骆以军为张怡微的小说《细民盛宴》作序,称她写的故事是“那么大的离散,那么小的团圆”。他以此比附张爱玲的《小团圆》,“这样一组组人,这样展开的时间括弧,像剪纸窗花、影影绰绰、疏眉淡影。”《细民盛宴》是张怡微“家族试验”写作计划的第二部,亦是以前很多小说的“总纲”。张怡微计划通过“家族试验”,聚焦上海工人新村,解构工人新村里的家庭,描写家庭内部人与人的关系。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仪表厂、邮电厂等工厂从市区迁到田林,兴建新村。人们不愿过去,新村打出“那里可以用煤气”的旗号吸引众人,还配套建了一个小学,搭积木一般搭出一个局,再往里面放人,接着有了市民精神,有了生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工人新村是一个模范的、先锋的甚至展示性的居住社区,房屋建构仿苏联,成为当时工人的聚集地。

从出生到现在,张怡微住过三个工人新村,它们无一不完善而封闭,教育、医疗结构接连配备,甚至还有了火葬场。一个人的生老病死都能在这里完成。在飞奔的上海,拥有完整闭环的工人新村成了异数,渐渐被这座大城市抛在身后。

新村也是尴尬的,田林有个蒲汇塘,还有一条铁路,有一直到年才拆掉的徐家汇火车站。明明封闭环境内挤着那么多一生一世,偏偏门口就有两条指向遥远的通道。

新村不算大,人人都能混个脸熟。可也没那么小,见了面,怕是连名字也叫不出口的。张怡微很早以前就被新村里的人定义为“一个不上班的女孩”。有次没带钥匙,在楼下逗猫,小女孩滑着滑板过来问:阿姨,为什么跟猫照相?一个小男孩过来了,冲着小女孩说姐姐你泥巴还没还我呢。小女孩看着张怡微,落了句“你儿子啊”,踩着滑板离开了,留张怡微愣在原地,心里惊涛骇浪。那一刻她接受了自己的新设定:一个不上班、有个这么大儿子的阿姨。

她喜欢这里的中年人——内心经历万水千山,面上却在讨价还价,言语间沧海桑田。家门口的晾衣杆几家人共享,晚了便没得用。隔壁大叔总早早起来洗抹布,认真冲刷后赶过去挂上,如同插上了领地旗子。“他每天都在认真洗抹布,内心很想占领那个晾衣杆,但他不会表现出来,只能早早去挂些没有意义的东西。挖空心思想这个,你看在眼里,能感觉到民间生活的力量。我肯定不会很讨厌他们,我会发牢骚、会觉得他们脑子有病,但不代表我要摆脱他们。”——和妈妈生活惯了,张怡微不想自己做饭。

这里年轻人越来越少。即便有,也是因租金便宜暂居的刚毕业大学生。这里的老人越来越老,椅子万年不变——都是老人们从家里带出来的,各式各样的椅子此生大事便是等着主人带出去坐着聊天。有的椅子靠很近,有的椅子貌合神离。每把椅子放置的位置背后是一位老人固定的生活。

当年辉煌留下的后遗症也慢慢显露。先锋意味着自由,自由市场、自由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之后离散变得常见。旧家庭离散,新家庭聚合,家的外延因此扩大,继而出现了一系列尴尬的角色:继女、继子、继父、继母,再远些,继父家的子女,继母家父兄……这些“不能摆上祠堂灵位桌”的人成了张怡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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